“蔺玄？”

    戚冽削薄的唇微启，深邃墨眸漫不经心一转，森冷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不带丝毫感情，如同在俯视脚下蝼蚁。

    这个眼神

    就是这个眼神！

    在他肆意谈论起端宁和林家村人的死活时，他用的就是这样一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眼神！

    他所钟爱之人，他所关心在乎的人，这个人全然不放在眼里。2

    那些无辜枉死的生命掀不起这人心里一丁点波澜，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罪！

    林玄臻指骨痉挛，死死盯着他，眸底逐渐被一片密密麻麻的猩红血丝所覆盖缠裹。

    熊熊的大火，倾塌的家园，挣扎哭喊的人，焦黑腐烂的尸体，端宁流着血泪的双眸……

    被鲜血染红的不堪过往从他脑海一一浮现，提醒他这么些年究竟在扶持一个什么样的魔鬼！他这么多年不惜性命苦心孤诣，到头来竟然只培养出来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血仇！

    压抑了数日的刻骨仇恨陡然在胸腔里爆炸，疯狂涌进他血脉里沸腾不休，像刀子一样狠狠凌迟他全身每一寸血肉。

    疼痛绵密，洇入骨髓。

    林玄臻蓦然抓紧了袖中隐藏的匕首，恨不得就这样立刻冲上去将匕首狠狠刺进他心脏，为他林家人，为身后尸骨未寒的端宁报仇雪恨！

    ——可是不行。

    绝对不行。

    听呼吸声，戚冽身旁有一个影阁里的绝顶高手，梁上四个方位各隐藏着一名暗卫，两扇门八方窗，后面全都是暗中保护他的人，就连寿皇殿外也暗中潜藏着一队锦衣卫。

    他若胆敢贸然动一步，下一瞬便会万箭诛心暴毙当场！

    必须要等戚冽主动靠近他才行。

    林玄臻浑身发抖，咬破了舌尖才竭力克制住心中杀意，缓缓朝他屈膝跪下来，闭了眼道：“回陛下，是奴才。”

    他咬字极清，每一个字从他唇齿间吐出来，都夹带着浓重的血腥气。

    戚冽唯一挑眉，薄唇懒勾，讽刺一笑：“奴才？好个奴才，伪装身份入宫，暗中与火离国通信，身藏内力，勾结良将，如今更是冒名顶替夜潜灵堂，意欲盗取皇贵妃灵体……蔺玄，你这奴才做得当真是尽职尽责啊！”

    林玄臻一怔，陡然抬头看他。

    后三件他知情，可伪装身份和通信是何意？

    这具身体确实自带内力，且和他修习的功法一般无二，但他当时只以为是自己占了旁人身体的缘故……

    可东厂的情报绝不会出错。

    难不成这蔺玄的真实身份竟是火离密探！？

    那他先前打听到的情报，都只是这小太监伪装出来故意让旁人知晓的？

    林玄臻眼神变了变。

    若是这样，那这蔺玄本人的心思未免过于缜密了。

    一般密探细作，联络时为自证身份，身边总会留有一两件特殊物件。

    但他居住在小院的这几日，为防万一，曾将院里院外都仔仔细细检查过。

    除一把匕首外，没有发现丝毫异常痕迹。

    且这唯一一把不正常的匕首，还是顾长新赠予他的。

    至于平日往来，更是滴水不漏，连最亲近他的赵小昭都没有发现一丁点不对劲。

    若蔺玄当真是火离国密探，这隐匿手段也实在高明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，戚冽专程派人来监视一个小太监的事也便说得通了。

    就是不知蔺玄究竟是在何处露了破绽，惹来了影阁。

    戚冽自幼心性冷漠，无关紧要的事从不会多看一眼，按他的性格，即便发现密探也不该亲自前来。

    是因为蔺玄身后还牵扯到了别的秘密？

    亦或是……

    林玄臻眼角余光微转，轻扫了眼端宁的棺椁。

    黑鹰正牢牢守在棺椁近前，神色警惕，像是在守护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。

    端宁的棺椁里面……藏了东西？2

    林玄臻正索眉沉思，忽而下颌一痛。

    戚冽近身擎住他下巴，毫不留情抬起来，凉薄的唇角噙了抹冷笑，“说，你一个火离密探，为何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偷盗陆端宁尸首？她一个小小嫔妃，有什么值得火离在意的？”

    林玄臻抿起唇，冷眼觑着他。

    在意端宁的，不是蔺玄，不是火离，而是他林玄臻。

    是他亲手剜了端宁的心，让她血淋淋恐惧无助地活在地狱。

    是他亲手斩断了端宁的手脚，让她永生孤独一人被困深宫。

    是他的错，是他猪油蒙了心，罪把死仇当血亲，才会让端宁这一辈子都被他误会、为他所累。

    他要带端宁逃离这个让她受尽折磨的男人。

    可若实在逃不掉——

    “朕在问你话，耳朵聋了？”

    男人俯身下来，冷漠望着他，五指用力得几乎要将他颚骨生生捏碎。

    这么近的距离，只要稍稍抬手，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