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指望那个懒散的家伙会来开门，所以尹杉用腕力震碎了锁芯，推门而入，稍后再修理吧。屋内还是那片昏黑的样子，精钢的手术台与桌子上已经又铺上一层薄灰。他跨过地上的镊子和垃圾，穿过从窗户缝隙投射进来的剑般的缕缕日光。

    家里蹲严重到这个地步，已经跟等死无疑了吧。

    男人有些难以将现在的她跟几年前那位聪慧理性的女孩联系在一起。这明明是个比自己更狠得下心的人，是她一手制造出了朱红色的鬼人，但自身却如此脆弱，仿佛稚童手中那没有生气的玩偶。

    男人拉开脏脏的帘子。纤细的少女披着被褥，只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姣好的脸，蹲在床榻上默默盯着小电视机。今日的影片是《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》，一部惊悚默片，剧情大概是通过一名精神病患者梦魇般的回忆，讲述了身兼心理学博士和杀人狂魔双重身份的卡里加里的生活。

    现在卡里加里博士正在小英寸屏幕里笑的正开心，笑的正骇人。

    尹杉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下次看些喜剧片吧，这些看多了晚上睡觉不会害怕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个世界只有悲剧，所谓的喜剧，也只是化了妆的悲剧。”穆璃声音极轻。

    “你说是就是吧。”尹杉提起左手里热气腾腾的汉堡皇后袋子，“该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吃汉堡，我讨厌里面的生菜和过酸的沙拉酱。”女孩慢慢的说。

    “所以里面装的其实是鸡肉猪排双拼套饭，汉堡之前被我吃了。起来吧。”尹杉伸出手抓起她，手感不重，因为女孩瘦弱的可怕。

    穆璃坐在椅子上，把手术台当餐桌，解开饭盒慢吞吞的吃饭，她只穿了内衣与一件T恤。

    “不冷吗？”尹杉有些无奈。

    “冷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穿衣服。”

    “都洗了，没干。”

    男人不由得愣了几秒。洗衣服？她刚刚说了洗衣服？什么时候这个女人也会做这种基本的事情了？他沉默了一小会儿，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串相框项链，无声无息的搁在女孩白皙的的手旁。

    “我赢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天蝎座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穆璃顿了一秒。

    “不夸奖我几句吗？”

    “柜子上有酒，你拿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尹杉果真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瓶瓶罐罐之间找到一瓶酒，竟然是白兰地，看上去似乎有些时候了，他手指捏过沾满灰尘的瓶身，留下了清晰的指印。男人以一记花哨的手刀劈断瓶口，没有水杯，他只找来一只实验用的干净量杯，倒了约莫三分之一推给女孩，自己则吹瓶子。

    这瓶干邑大概43°，不算低了。印象里似乎并不会喝酒的女孩脸颊很快被红晕布满，尹杉倒是毫无感觉。

    穆璃脸蛋上那病态的苍白被酒精带来的红润取代，有种重新变成当年那个理性少女学者的感觉。尹杉的眼神有些复杂，说句实在话，穆舸给他看相框中的照片时，他真有那么几秒心动了。当时并没有想到，他们的初次会面，会是在人与鬼的交叉路口上。

    “有些想出门的欲望了吗？”尹杉看见她的样子，小小的感慨，“有什么愿望？新衣裳？还是想换个地方生活？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女孩冷不丁的说。

    “你跟我客气干什么？”尹杉不在乎的说。

    “因为我很抱歉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话啊，是你救了我啊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女孩只是慢慢饮酒，自顾自的说，“谢谢你击杀天蝎座，我已经没有遗憾了，对我的不满，你可以肆意发泄……在你死之前，我都会承受你所有的不快与愤怒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尹杉皱皱眉，看着她静静的问。

    “我在为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表达歉意，既然古洛文/天蝎座已经死了，我就没有包袱了，我会活着的，活着好好接受你的报复，直等你死亡的那一天。”穆璃没有思索，声音毫无波澜起伏。

    “我不明白。”尹杉缓缓摇头。

    “折磨过你的，不仅仅是天蝎座，还有我。对原肠生物的复仇已经结束了，该轮到我了。”穆璃语气寡淡，“是我的独断专行让你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，可以了，已经不需要再忍耐了。”

    她说的很随意，但这淡淡的话语却激起了男人的厌恶。他猛地伸手揪起女孩的T恤，把她蛮横的抓到自己面前，迫使她正对着自己的眼睛。女孩手中的量杯跌落在地，酒液流满一地。

    “报复？”

    尹杉咬起牙，面容有些狰狞，他扯开自己的衣领，露出内衬下的肌肤，皮肤上生长着诡异灰色的疤痕。

    “你说的是这个吗？”

    他吼出声，灼热的气息吐在穆璃没有表情的脸上，女孩看着男人那近在咫尺的双眼正在转变为红色。

    “是说这诅咒吗？每逢那东西暴动时，我全身血管中的鲜血都仿佛变成了一根根针一把把刀，它们每秒都在流过我筋肉、组织和灵魂，每秒都是凌迟，都是千刀万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