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杉走进教堂。这里内部是常见的轻盈、裸露的棱线飞肋骨架穹隆状。植物叶片式的窗口上，镶嵌图案的五彩玻璃已经破碎。发霉的实木长椅东倒西歪。大量的蜡烛摆在残缺的十字架前，烛光将这里照的通亮。

    他朝肮脏的十字架报以讽刺的轻笑，迈过地上那些碎石与凝结的血迹，径直走到最里的柜台。银白色的手提箱放置在上面，已经被打开了。

    男人贴近，看清里面的东西，忍不住愣住。

    是一架小踏车，而且看大小是儿童用的。轮胎的橡胶皮上能看出不浅的磨损痕迹，中空的金属架也发锈的严重。

    让近百人付出了生命的手提箱里，装着的就是这么一个仿佛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老玩具？

    能够召唤出阶段Ⅴ，唤来天灾劫难的触媒，就是这种最多价值几千日元的幼儿脚踏车？

    尹杉怔住半响。

    “什么鬼？”他皱眉低语，一度猜测是不是蛭子影胤已经完成了掉包，这只是他留下糊弄人的玩意，真正的灾祸之源已经被藏匿了，不过他却隐隐有种就是这个的古怪感觉。

    可真的要拿这种破玩具回去交差？尹杉犹豫着，最终他沉默几秒，还是一把将箱子合上，提起转身走出。

    那让人窒息般的暴雨已经在收敛，天空似乎要苏醒了，有丝丝缕缕的光在睁动。黑夜过去，马上就是破晓之时。

    尹杉提着箱子朝千寿夏世走去。浑身湿透，伤痕累累的少女正跪在伊熊将监冰冷的尸体旁，她用双手合起将监僵硬的宽大手掌，脸上是干净纯粹的哀伤。

    “你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吧？”尹杉摸摸口袋，掏出被雨水泡烂了的烟盒与塑料打火机，他随手丢掉。

    “没有，都是不打紧的小伤口。”夏世抬起头，她的左脸颊留着一道显眼的刀伤，但已经结痂了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，起始者恢复的快，也不会留疤，过几天又是白白净净的小姑娘。”

    我就不同了，他的手摸过腰腹，男人复杂的笑笑。

    “尹先生没问题吗？”夏世担忧的说，“我记得我看到你倒在了血泊里……身体，身体都好像被分开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错了吧，被腰斩的话，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吗。”尹杉向她晃了晃手里的箱子，“对了，东西我拿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促进者战死，之后有什么打算？”尹杉轻声问。

    “根据规定，我会被IISO召回，重新安排新的促进者。”千寿夏世低声说。

    “再摊上一个粗鲁少根筋的莽汉，或者戴眼镜的斯文邪气男，之后继续奔赴战场吗？”尹杉歪了歪头，“我说，你有没有想过，另外一种生活，普通点的生活？”

    “普通的生活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睡到晌午再起床，吃送上门的外卖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和玩游戏。下午去街上闲逛，搭讪些纯情小哥哥。回家路上打包一份烤全鸡或者脆皮披萨，边吃边配合音箱播放的金曲跳恰恰。在可乐与垃圾食品的陪伴下打独立游戏刷关卡搞养成，熬夜到凌晨时分，洗完澡上床听色.气的ASMR入睡。”

    “不工作不上班，也不做任何对社会有贡献的事情，这不是普通的生活，这是废宅的生活。”千寿夏世淡淡的说。

    “那可能是例子举的不对，我换一个。”尹杉摆手，“你早晨七点起床，听着清晨的鸟啼煎鸡蛋和热牛奶，接着看早间新闻，做简单的家务。10点左右开始复习麦克斯韦的《电磁学通论》和上学术论坛更新你的主题帖。中午换好衣服出门准备旁听大学课，午饭是便利店的炒面面包，中途你发现走失的流浪猫，给它喂食后，它非常粘你，你决定改变行程，带着小猫去了咖啡书屋享受宁静的下午时光。晚上你替它搭了小窝，它跑进你的怀里撒娇，好不容易才吆开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上去不错。”千寿夏世思考了一会说，“很健康，很正能量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想不想过？”尹杉又问。

    “想，但是不可能，因为我并不是普通人。”少女重新看向地上的遗体，露出浅笑，“我是登记在册的受诅之子。把将监先生的后事处理完毕后，我会重复先前的经历，与新的促进者赶赴战场、猎杀敌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这是什么？”尹杉又把箱子晃来晃去。

    “作战的成果？”

    “错，是钱，是大把大把的钞票，能让人出卖原则的罪恶东西。”男人露出成年人特有的市侩嘴脸，“政府给的报酬可是天文数字，区区IISO的规定在巨款下算得了什么？高兴吧，你从这一秒开始，已经是小富婆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在战斗中并没有表现的多好，反而是你搭救了我，我不能要。”少女连忙拒绝。

    “这就由不得你了，你拒绝不了我，女人。”男人恶狠狠的说。

    “不要。”夏世摇头。

    “哼，抵抗吧，叫吧，荒郊野外的，就算你叫破了喉咙，也还是得乖乖数钱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上世纪调戏女孩子的台词呢。”少女面无表情的